梅西中國行的同時，千里之外的貴州正迎來足球狂歡。今天，黔東南榕江縣的“村超”再次開波，整個縣城進入“超級周末”。

古老的苗族旗幟在空中揮舞，悠揚的侗族琵琶歌在群山回響，神秘的水族水書彰顯著遠古文明……人海包圍的綠茵場上，被稱為“村超”的貴州榕江（三寶侗寨）和美鄉(xiāng)村足球超級聯(lián)賽，正在火熱進行。村民球員來自各行各業(yè)——殺豬的、賣魚的、做鹵菜的、干工地的，為了村寨榮譽和足球夢想而戰(zhàn)，踢出“電梯球”“世界波”，奉獻了彩虹過人等精彩表演。五湖四海的游客涌入這片大山里的球場，搖旗吶喊，體味足球盛宴。

繼“村BA”后，今年夏天，貴州“村超”再度破圈，甚至火到國外?！伴沤闱驓v史悠久，代代相傳，我不擔心它只能紅極一時?！苯?，貴州村超總策劃楊亞江告訴南都、N視頻記者，榕江足球始于抗戰(zhàn)時期，從祖輩編織稻草球到“70后”修建河邊球場，再到嶄新球場取而代之，榕江的足球環(huán)境在變，不變的是火熱的足球夢想。曾赴法學習的中學足球教練賴洪靜，見證著一位位年輕球員走出大山，“足球為大山的孩子開辟了人生的第二條道路，改變了他們的命運?！?/p>

(資料圖)

村超現(xiàn)場人山人海。南都記者 韋娟明 攝

球賽

煮糯米、熬楊梅湯、染紅雞蛋……6月10日，黔東南榕江縣六佰塘村73歲的萍姨早上7點便開始和村民忙活。從地里摘來新鮮的大西瓜，在墊著芭蕉葉的竹籃里擺好腌魚，將煮熟的糯米飯鋪滿簸箕，點綴著紅棗、紅雞蛋，用烏棗拼出“六佰塘加油”五個字。

六佰塘村村民為球隊加油。南都記者 韋娟明 攝

準備完畢，萍姨跟隨球員乘車抵達榕江縣城北新區(qū)田徑足球場，六佰塘村足球隊即將迎戰(zhàn)忠誠村足球隊。

穿著侗族傳統(tǒng)服飾的村民舉起裝著糯米飯的簸箕、托著掛滿紅雞蛋的竹竿，在喧天鑼鼓聲中，完成入場儀式?！懊缟蕉彼?，甜甜榕江。甜甜的西瓜、楊梅是榕江的招牌，紅雞蛋是侗族慶賀喜事的饋贈禮物，寓意著紅紅火火、圓圓滿滿?！逼家虅偘衙朗撤畔?，前來品嘗的人絡(luò)繹不絕。

另一邊的球場上，球員們激戰(zhàn)正酣。彩虹過人、遠射進球、頭球得分……村超球員進球名場面一個比一個“燃”。

貴州“村超”比賽現(xiàn)場。新華社發(fā)

5月13日以來，這片足球場每逢周五、周六、周日，都有足球賽接連進行，從下午持續(xù)到午夜。以三寶侗寨及其周邊村寨為主體組建的20個村隊分A、B兩組，先后踢循環(huán)賽和淘汰賽，再于7月29日踢總決賽。

貴州村超總策劃楊亞江告訴南都記者，含互動、表演或民族風情展示的超級星期六，吸引著全國各地的觀眾涌入球場，人數(shù)超過5萬人，“前期我們預計最多1萬人，沒有預料到會有這么多人?！?/p>

球場邊擠滿了觀眾。南都記者 韋娟明 攝

賽事全名為榕江（三寶侗寨）和美鄉(xiāng)村足球超級聯(lián)賽?！伴沤闱驓v史久遠，群眾基礎(chǔ)雄厚，民族風情濃郁，為了更有記憶點，打造貴州足球品牌，最后我們決定簡稱為‘貴州村超’?！辟愂碌墓谲姫勂肥且活^黃牛，亞軍是一頭大豬，季軍則是一只羊。

“美食文化展示歷年來都是備受歡迎的重要一環(huán)，今年我們做了提升，全方位展示民族文化?！遍沤钪纭⒍?、水、瑤等15個少數(shù)民族，占全縣總?cè)丝诔?3%，有侗族大歌等世界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、侗族琵琶歌等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。每場球隊入場儀式、中場休息，都有民族民俗風情秀、風物秀輪番上演，全是村民自發(fā)參與的。

入場儀式。南都記者 韋娟明 攝

一位80多歲背著棕繩的苗族寨老，盛裝出場助陣，有網(wǎng)友評論“從老人身上看到了一個民族古老的歷史”。楊亞江告訴南都記者，“老人身上的棕繩又叫遷徙繩，傳說遠古時代苗族同胞遷徙到貴州，正是棕繩幫助他們跋山涉水，渡過難關(guān)，因此他們非常感恩，遷徙繩也成為了苗族文化中的重要一筆?！闭献鳛榇逭锏赂咄氐娜宋?，其出場更代表著村寨對村超的重視。

來自英國的大衛(wèi)小時候曾經(jīng)跟隨父母在六佰塘居住，能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，“父母以前在這里研究侗語。最近朋友告訴我榕江舉行村超，我就回來了。雖然已經(jīng)有15年沒有見過他們了，他們還是把我當成親人，我支持六佰塘！”

“久違的煙火氣了又回來了！”殷瓊是一位來自深圳的資深足球球迷，6月10日，她乘坐5個小時的動車從廣州南站出發(fā)抵達榕江，趕到村超現(xiàn)場觀看至凌晨，第二天又匆匆回去上班，“村超出圈，代表著人們對回歸本來生活的向往。”她說，“我不在意比賽的級別，足球拼搏的精神是一致的，而且我很喜歡村超的氛圍?！?/p>

球場

1999年出版的《榕江縣志》記載，抗戰(zhàn)時期，廣西大學遷入榕江并將足球運動傳入這里。大學生們在校內(nèi)踢足球，當?shù)匕傩赵谛Ｍ夂闷鎻埻?/p>

1965年，榕江縣足球隊赴鎮(zhèn)遠參加黔東南州足球比賽并獲得冠軍。上世紀80年代，“要想找工作不愁就要學會踢足球”一句話詮釋出了榕江人對足球的熱愛。90年代，榕江足球隊到凱里市參加比賽，最終奪得冠軍，球員一下車，沿途兩三公里鞭炮聲不絕于耳，鑼鼓喧天。

貴州“村超”足球比賽現(xiàn)場。新華社發(fā)

“榕江足球歷史悠久，代代相傳，它不是突然爆火的。”70后楊亞江向南都記者追憶，祖輩一代，足球極其珍貴，他們只能用稻草編織成球來踢。楊亞江讀小學時，經(jīng)常和小伙伴到河邊草灘上踢球，“有位隊友的補球技術(shù)非常好，一顆破球經(jīng)他用尼龍繩穿針引線，很快又能繼續(xù)踢了?！?/p>

同為“70后”的韋林新從小學四年級開始接觸足球，“那時候?qū)W習成績不好，為了避免被父母責罵，經(jīng)常往榕江民族師范學校跑?！睂W校的足球場是一片沙地，雜草叢生，球門由兩棵大樹構(gòu)成，中間拉一根繩子，他們照樣踢得不亦樂乎。

長大后，他加入一村足球隊，這支球隊是榕江車江鄉(xiāng)的翹楚，但水平依然無法和城里的球隊相比，常常在對抗賽中落敗，“他們接觸足球比我們早，而且農(nóng)村里并沒有標準的足球場?！?/p>

上世紀90年代，村民經(jīng)常在河邊的草地上踢球。后來，河邊有一片農(nóng)田被洪水沖毀后廢棄，韋林新和幾位足球愛好者找來鏟車師傅，花了兩天免費推平大坑，再帶領(lǐng)村民用鋤頭除掉田埂，砍掉樹木搭建球門，用石灰粉畫線，自制簡易露天足球場?！拔覀儧]有現(xiàn)代工具，要靠人工去清理地面的碎石、小樹和雜草，陸陸續(xù)續(xù)干了將近一個冬天才收工?！?/p>

“一個足球50元，需要球隊所有人各湊兩元才能買得起。”河邊球場修好后，韋林新騎著自行車，兜里揣著全隊湊齊的50元進城買球。“那天全員都到場了，十分鄭重，踢完后仔仔細細擦干凈了才帶回家?！表f林新負責保管，將球小心翼翼地放在房間墻角，禁止弟弟妹妹亂碰。

在河邊球場，每天都能見到村民踢球的身影，連下雪天也不例外。但踢球難免受傷，更何況是在不平整的沙地里。

“摔過很多次，只能簡單用紅藥水碘伏消毒消炎，談不上治療?！表f林新指著肩膀告訴南都記者，有次參加比賽受傷，肩膀褪了一層兩指寬的皮，現(xiàn)在還有沙子埋在里面。

1999年，韋林新代表榕江一中參加黔東南州中學生三好杯足球賽?！皩κ值乃礁鼊僖换I，如果不是因為天氣，我們根本拿不到冠軍。”由于場地不平整，主辦方填了一層黃泥土，不巧連續(xù)下了幾場大雨，泥土混合著雨水，削弱了足球的彈力，貼在地面基本顛不起來。他拿出手機展示了奪冠的照片，黝黑的臉龐上滿是自豪的笑容，“我們農(nóng)村孩子在地里踢球打滾慣了，越是泥濘我們越不怕?！?/p>

“榕江一中的場地也是沙地，我們沒見過真正的草坪球場。”韋林新還記得第一次在草坪球場踢球的感受。2000年，他代表黔東南州到貴陽參加比賽，“踩在草坪上感覺非常新鮮，好像我的夢想馬上就要實現(xiàn)了！”

比賽一結(jié)束，他又回到了榕江。在草坪球場踢球的時光如一場短暫的美夢，但他并不惦記，“榕江的足球文化哺育了愛踢球的我，我不羨慕別人，也不奢望天天在草坪球場上踢球。”

夢想

在榕江一中讀書時，每逢賽前集訓，韋林新每天堅持跑1萬米，上午比其他同學早到半小時，先跑5000米，放學后再跑5000米，踢一場球。晨昏日暮，櫛風沐雨，少年成長為榕江有名的前鋒，在球場上意氣風發(fā)，向往著更廣闊的天地。

“年輕時我的夢想是踢職業(yè)聯(lián)賽?！敝芰钜沟拈沤潜毙聟^(qū)田徑足球場，依然人山人海，加油喝彩聲此起彼伏，他羞赧又落寞地望著前方：“這曾是我最大的夢想?！?/p>

他距離夢想最近的時候是20歲那年，成都一家足球俱樂部來榕江選拔球員，“試訓時教練說我的腳下技術(shù)比較好，但可惜身高不夠。”與夢想擦肩而過，他將更多的心力投注到比賽中，用一場又一場的勝利來中和落選的苦澀，如今回想并無遺憾，“因為全力以赴拼搏過了。我對足球的熱愛很純粹，在球場上自由自在地奔跑，沒有任何壓力，這也教會我用平常心來面對得與失?！?/p>

家中四兄弟姐妹，他是長子。實際上，自從上了中學后，當了半輩子農(nóng)民的父母更希望他好好讀書跳出農(nóng)門，“但我太愛足球了，對學業(yè)不夠上心。中學時又特別矛盾，脾氣很倔，堅持不肯報體校，硬要死磕文化課，內(nèi)心深處還是不想辜負父母的期望?！?/p>

但落下的功課要迎頭趕上，比在足球場逆轉(zhuǎn)還艱難。高考失利后，韋林新收拾行囊離開貴州，來到廣東東莞的電子廠成為一名流水線工人。關(guān)于足球的夢想，在那個夏天的蟬鳴聲里，被遠遠拋在向東行駛的火車身后，漸行漸遠。

伍春明是韋林新在榕江一中的足球隊隊友，兩人有著相似的人生軌跡。

伍春明（后排左三）和韋林新（后排右二）代表榕江一中參加黔東南州中學生三好杯足球賽。受訪者供圖

學校建在山坡上，從山腳到學校的距離是1公里。賽前集訓時， 除了往返跑步，他們還要從山腳“蛙跳”到山坡上，訓練完整個人都直不起腰。

他指著右腳告訴南都記者，“這只腳的骨頭凸起變形了，踢球踢傷的?！?999年集訓時受傷，起初他只覺得右腳一陣疼痛，沒有支撐力，涂了草藥休息幾天，夜晚常常被痛醒。半個月后的比賽，為了不拖后腿，他在腳部纏上布條繼續(xù)上場。家里五兄弟姐妹，作為老大，他體諒父母的辛苦，幾乎很少主動開口要錢，“要給弟弟妹妹樹立個榜樣，痛，忍一忍就好了?！?/p>

一雙踢球的布鞋基本只能穿一個星期，縫縫又補補。

鞋匠補一次收費好幾塊錢，更多時候是他自己拿線縫補。平時家里飯都不夠吃，常常要跟親戚鄰居借米。這幾塊錢對家里來說，是一筆不小的開支。

“那時我的夢想是好好踢球，走出縣城，一步一步向上走。”伍春明停頓了幾秒，有些無奈地說：“受傷了都不敢跟家里要錢治療，專職踢球更是遙不可及的夢想?！?/p>

高中畢業(yè)后，他去廣東打工，后來又回到榕江當殺豬匠，每年都報名代表村里參加縣城的足球比賽。在不得不面對現(xiàn)實的柴米油鹽與難以割舍對足球的熱愛之間，他似乎找到了平衡，如今45歲依然在足球場上拼命奔跑。

不久前，伍春明關(guān)掉了豬肉檔口，開了一家磚廠，家里蓋起了一棟五層的樓房?！拔覂鹤邮敲佬g(shù)藝考生，光買材料都不得了，每張紙的價格不同，高考這一年花了4萬多元?！痹捓镫m有“抱怨”，但伍春明又有些自豪，兒子終于不用跟他一樣因家境窘迫而留下遺憾，“小時候我家庭條件不允許，沒有辦法，也不能怪誰。我希望孩子勇敢追夢，不留遺憾，通過自己的努力越走越遠?！?/p>

出路

韋林新從東莞電子廠辭職后，又回到了家鄉(xiāng)，現(xiàn)在在城里承包工程刷墻。因始終無法割舍足球情懷，46歲的他還擔任了平地村足球隊執(zhí)行教練。本屆村超開賽至今，球隊已經(jīng)取得三勝一負的成績?！拔易畲蟮脑竿切∏騿T能被選中，輸送到榕江一中足球隊賴洪靜門下，這樣我就功德圓滿了。”

村超現(xiàn)場。南都記者 韋娟明 攝

賴洪靜是榕江一中足球隊教練，2005年畢業(yè)于貴州師范大學體育專業(yè)，其率領(lǐng)的足球隊在黔東南州各大比賽中常年保持前三。2015年，榕江一中被評為黔東南州足球后備人才基地，賴洪靜被提名全國校園足球教練員赴法國留學貴州省候選人，最終以第一名的成績，獲得赴法國接受為期3個月的學習機會。

“這次的機會非常珍貴，是我人生中最好、最光彩的一部分?！比缃窕叵耄嚭殪o仍難掩激動，作為基層教練員，外出培訓交流的機會較少，更遑論出國學習，“一開始我甚至都不敢申報，但學校領(lǐng)導一直鼓勵我去試試?？剂说谝幻?，很多人羨慕我可以去法國學習西方先進的足球理念、訓練方法。”

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出國，“雖然心里很高興，但我還是做好了吃苦的準備。出來一趟不容易，肯定要努力吸收更多經(jīng)驗?！痹诜▏?，他意識到中西方足球訓練的差異性，“比如我們習慣踢球前先熱身，但法國的訓練項目是對抗，更加接近比賽的性質(zhì)，有點顛覆我們之前的認知?！被氐絿鴥?nèi)后，賴洪靜結(jié)合隊伍實際情況，從中擇優(yōu)，調(diào)整了教學方法。

“我們招收的隊員目標幾乎都是考取體育院校?！彼嬖V南都記者，在這里，球員有充分展示自己能力的平臺，代表學校出戰(zhàn)市級、省級比賽，考取運動員等級證書，參加高考進入大學，甚至有機會成為職業(yè)球員。“足球為大山的孩子開辟了人生的第二條道路，改變了他們的命運。”

榕江足球發(fā)展數(shù)十年，但專業(yè)的高水平教練仍然稀缺。

這些年來，盡管有少數(shù)球員被職業(yè)俱樂部選中，但因從小沒有接受過系統(tǒng)的訓練，基本功不扎實，提升空間較窄，難以脫穎而出。賴洪靜希望，榕江吸納更多高水平教練加入，共同推動榕江足球走出黔東南、走出貴州、走向全國?！敖衲晗奶齑宄鋈?，讓外界關(guān)注到榕江，越來越多的球隊過來交流，給予我們技術(shù)指導?！?/p>

黔東南州是佛山市東西部協(xié)作對口幫扶地區(qū)，榕江縣是南海區(qū)的結(jié)對幫扶縣。5月13日，貴州村超開幕，來自佛山南海的足球隊與榕江縣足球隊通過友誼賽進行交流。榕江球員李斌告訴南都記者，“雖然南海足球隊的球員平均年紀超過了40歲，但腳法很細膩，腳下技術(shù)很好。他們也給我們進行了一些技術(shù)指導?！?/p>

佛山南海足球隊在榕江參加交流賽。受訪者供圖

來自佛山的陳再勛在榕江掛職副縣長，除了分管東西部協(xié)作工作外還協(xié)管文旅體工作：“這兩年來，佛山與榕江開展了多場足球交流賽，捐贈了250個足球。南海的球員來到這里特別吃驚，沒想到榕江足球氛圍這么好，場館免費對外開放，一個30多萬人的縣城有5萬多人會踢球?！?/p>

“在榕江，每個球員都想成為本地足球偶像，會踢球的年輕人找女朋友都好找?！睏顏喗χ鴮δ隙加浾哒f，“我并不擔心村超只能紅極一時，我們會一如既往做下去，邀請全省甚至全國的村隊來榕江踢球?！?/p>

小朋友在“村超”足球賽半場休息時間上場踢球。新華社發(fā)

夜幕降臨，比賽結(jié)束的哨聲響起。貴州村超現(xiàn)場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，七八歲的孩子扛起隊旗，和七八十歲的寨老共同奔向了球場。

出品：南都即時

采寫：南都記者 韋娟明 發(fā)自貴州黔東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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